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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4 double feature (第1/1页)
Chapter 4 double feature
阿May还做不到禁欲,这是一种对媒体眼中她的刻板形象有效的反抗。7、80年代的报纸开始有情色专栏,投稿者无疑都是化名,苍蝇小报在这里找一些可靠的消息,专栏来稿都是种种情事自述,用词含蓄,从筛选者的眼光来看,编辑青睐在性事发生的地点,睡衣品牌,香波的味道,以及有无体毛这些方面做文章,读者可以透过这些要素去捕风捉影,对应上某某明星。有几期是以私人书信的口吻去披露的,着实满足了大多数美国人的窥私欲。 乌发,不爱带眼罩,没有纹身,钟情于珍珠,偏爱十八岁男孩面中的内陷,荣膺学院奖的新晋作家aka退役编剧在采访时以狡黠的微笑回应了那个夭折电影的旧闻,她调皮地表示,自己现在喜欢看报纸捕获灵感。暗示和联想是作家的拿手好戏,lady may 终于又如愿被架到风口浪尖,她从隽永的东方幻影变换成一个难忘巫山的情种,男人来来去去,爱情却刻骨铭心,死神作配,连最古板的tradwife都知道她的不凡情事。 lady May无法忽视邮箱里更多的采访邀约,她有一个老练的商务顾问,但是更喜欢自己回邮件,这不是在剧院里泼洒泪水,演莎翁经典那类自如事,她振作精神,积极呼应来信者的族裔文化,用词谨慎,有时候这一切就像流行的双片连映,她无法背叛自己的命运底色,垂名影史的欲望已压倒了一切,为着这个,什么都是可以付出的,萧条时期的律师为了计费工时战战兢兢,她则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。 有一个导演在公开场合讽刺过她的八面玲珑,但又给出一个很有意思的角色,演50年代印尼排华,一个福建家族的长女,她和当地人结了婚,生了孩子,还是只能独自游到香港谋生。没有土地,只有双脚,在那个世纪还困惑的大疫中濒死,熬到了英国人终于开放医院,建公屋。她中间放过贷,做过楼凤,对后来的偷渡者来说,她简直就是蛇头,没有丈夫,也没有孩子,没有弱点和过去,即使在最低最低的底层,她也活着,世事不断流转,她却绝不雀死屏风,不为了什么别的,就只有她自己。这个深深迷恋客家移民文化的导演貌似有写唐人街教父的野心,没想到,真正上映之后,最刻薄的影评家也要说这是个典型的姑婆屋女权故事,女人和哪个地方的政治都不亲密,她们天生就是流亡者,是自由主义和无政府的代言人。 蓬头垢面,衣不蔽体地被一块褪色的土布盖着,躺在来来往往都是半开放的难民棚里,身边是各种各样的语言,上海话、印尼语、广东话、客家话…这里没有性别,只有腐烂的食物散发出来的馊味,汗酸味,港口特有的潮味,也许和记不清楚的故土类似。在绵长的痛苦中,人无法克制用母语来呻吟,有的病人在发高热,他们从潮湿的另一边投水,用健康的身体游到这里,上岸时满身寒冷,死前却感到融融的温暖。回光返照里,女人梦见了把长发紧紧盘在头顶的mama,她一直坚持不流眼泪,怕模糊眼睛,看不清幸福的幻觉。 阿May用冰水洗澡,才能在香港的盛夏像得了瘟疫的难民,她的手不够糙,指节不够粗,拍这个片段的时候,那个摄像师一直在和导演抱怨,导演说,但她是一个典型的东方女人。她于是上了棕油,沾上灰,就着地上的碎石划了几个伤口,才继续演下去。对着幻觉里的mama的时候,她绝望地睁着眼睛,不需要台词,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在注视着谁。 浑身的疲惫,额角的刺痛,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可供倚靠,自体内升起的极热把她煨煮得几度失去焦距,人声喧哗,光影幢叠,穿梭其中的是那位年轻的汉尼拔,他笑起来,两颊标志性的内陷就让他显得更加年轻,天地皆白,没有穿戴护具的他就这样从让人眩晕的雪的尽头飞跃,飞跃出阿May想极力睁开的双眼。这场戏拍到最后,没有听到摄像和导演说过,她就昏过去了。 只有笑,只有想象,没有什么是真正在发生的,可是,连一句话也发不出,她痴迷于扮演别人的痛苦,乐于想象他的痛苦,没有痛苦,她就不断夺取,不断制造,他是她的灵感源泉,活着时是她的梦想,死了后依然要和她的某种坚持联系在一起。这是爱吗?没有人能回答,她也不想知道,她只是注视着,注视着,无能为力地昏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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